這兩個主題,既矛盾又協調,主宰了我的前半生,想來下半輩子仍會繼續與這兩個主題糾纏下去。
追探父祖輩成長時所發生的一切,和從啟蒙至今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一切(從不識之無到青春期,所見所感畢竟只在五里方圓),是我這幾年特別著意的主題。當我在圖書館發現兩本分別談兩岸的八十年代的書,趕緊把這兩本「請」回自家書房。
同時看查建英的八十年代訪談錄和時報出版的狂飆八○,是個有趣的經驗,看同個種族的人們在兩個不同的社會條件下,追求更多的心靈釋放與更多「可能性」的過程,是很震撼也很「享受」的閱讀經驗(驚豔)。一邊是自小生於斯、學於斯的環境,但是從來就不覺得自己很瞭解這個社會;另外一邊則是自小充滿好奇,及長卻必須擔憂後半輩子的飯碗要被這邊碾碎,心驚的是,我對這一邊瞭解則更少了。
當我在八十年代訪談錄看到阿城(就是說「什麼事情一到專業地步,花樣就來了」的那個阿城)接受受查建英訪問講的一段話,我不禁笑了(捻花微笑的境界太高,下面這段話的詮釋權留給讀者吧)。
我記得陳映真問我作為一個知識份子,怎麼看人民,也就是工人農民?這正是我在七十年代在鄉下想過的問題,所以隨口就說,我就是人民,我就是農民啊。 .... (省略)..... 寫作的人,將自己菁英化,無可無不可,但人民是什麼呢?在我看來,人民就是所有的人啊,等於沒說啊。不過在菁英看來,也許人民應該是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吧,所以才有「你怎麼看人民」的問題。
所有的人,都是暫時處在有權或沒權的位置,隨時會變化。一個小科員,在單位裡沒權,可是回到家裡有父權,可以決定或干涉一下兒女的命運。你今天看這個人可憐,屬於弱勢群體,可是你給他點權力試試,他馬上也會有模有樣地刁難欺負別人。這是人性,也是動物性,從靈長類的社會性動物就是這樣。「人民」是一個偽「概念」,所以在它前面加上任何美好的修飾,都顯出矯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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